苏月不明就里,但还是跟随国用走了。原以为皇帝召见她,应当往南去,没想到被领着一路向北,到了龙光门上。
穿过深深的门洞,便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,她愈发迷糊了,难道是要出宫,到城内去逛逛?
她没有上车,走到窗前撩了下窗帘,果然见里面坐着一个人,便道:“陛下,我忙得很呢,要是出去吃喝玩乐,我就婉拒了。'
所以女郎有事业,实则也不是多值得快乐的一件事,因为很容易遭到冷落。而且她的胆子真的很大,连皇帝陛下亲自驾临她都能推辞,下回要是派人传话,恐怕她就要抗旨不遵了吧!
“上来。”皇帝寒声道,“朕在你眼里,难道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人吗?朕来找你,必定是有要事,就算没有要事,你也不能不奉陪。”
话都这么说了,看来打不了一点商量,苏月只得在国用的搀扶下登上车,提着裙裾嘀咕:“我忙了一整日,怕身上的汗味熏着陛下。”
皇帝道:“朕不嫌弃你,再说你御前失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,朕若是同你计较,不光你,你们整个辜家都要被你连累。”说着又很好心地提点她,“日后可要小心行事了,毕竟有家有口,不能冒冒失失,心里只想着自己。”
苏月觉得这人怪得很,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威胁她。远在姑苏的家人还要被他利用,实在是没天理。
她不答话,皇帝敏锐地觉察了她的腹诽,也不生气,豁达地笑了笑。
苏月朝外面看,马车笃笃穿街?巷,也不知要去哪里。在梨园的这些日子,她倒也经常外出,但上都实在太大了,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,也不大认得路。
扭回身问:“陛下,莫非您要带我去齐王宅,与齐王会面吗?”
苏月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的脑筋转变之快,毕竟和他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,越是剑走偏锋,越符合他的作风。
可惜猜错了,皇帝凉笑,“有想法很好,但不能异想天开。权弈平时需要静养,我带你去打搅他,这是我身为阿兄该做的事吗?”
猜不着,苏月便放弃了。无聊地转过头张望,马车穿梭在里坊之间,前面就是最大的集市。落日余晖照亮了半边城池,上都的夜市就要开场了。如今天气热,白天街市上几乎没什么人,都等太阳落了山才出门。
早前她刚来上都的时候,民生还没恢复,大街小巷蔓溢着一种苦中作乐的味道。现在再看,人们脸上的神情变得从容了,可见一个安定的王朝能让百姓脱胎换骨。这大多时候很让人讨厌的权家大郎,恍惚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与有荣焉。
“南市和北市,还要大加发展。”他对她描绘起了将来的规划,“洛阳城营建好后,朕打算迁都关中,到时候建一个更大的梨园,让你呼风唤雨。”
阔建梨园当然让人欢喜,但迁都可不是小事。苏月别的不知道,只知道太过劳民伤财,不解地问:“这里不好吗?前朝定都在这里,造了这么大的紫微城,花费的钱财不计其数,做什么白放着不用呢?”
皇帝却有他的道理,“洛阳安逸,朕也知道,但此间不是长治久安之地。田土贫瘠,四面受敌,若是诸侯有异动,城池很难固守。朝堂上为迁都的事争执了很久,新都选址定不下来,朕心里却有主张。”
苏月是小女郎,这辈子走过的地方,除了姑苏就是上都。不知道关中在哪里,更不知道所谓的关中有什么殊胜之处,满脸迷茫地望着他。
他便前倾着身子,向她仔细描述,“关中沃野千里,左有崤函,右有陇蜀,阻三面而守,独留一面东制诸侯,如此京师稳如泰山,国家有了根基,才不会像前朝一样随波逐流。朕知道迁都耗费巨万,营建一座宫城会掏空国库,但朕并不认为这是
朕的一时兴起,反倒是建立万世基业的长远举措,能保我大梁后世子孙不受外敌来犯。朝堂上有人反对,提起动用国库就瞻前顾后,万般不赞同,朕其实也犹豫过,不知究竟该不该执意这么做。迁都与乱世再起,究竟孰轻孰重,朕想听听你的意
思。
苏月心道陛下您可真是高看我,和我讨论起国家大事来。没有接触过政事的女郎,只有一个最直接的看法,“百姓历经了三年动荡,再也经不起烽烟了,陛下若想好了此举能保国家安定,那就去做。只不过大梁方建国,元气还未恢复,千万不要
在此时让百姓受徭役之苦。除此之外,就再也没有别的要求了,陛下可自行定夺。
皇帝听了她的话很高兴,“你若赞同朕,朕就没有顾虑了。你放心,立国三年不兴土木,这是早就想好的。回去朕就让尚书省记录在册,梨园使规劝朕轻徭役,容百姓休养生息......朕发现你这人心中有大局,且事事以百姓为先,不来做朕的皇
后,实在太可惜了。”
最后这句话是脱口而出,连他自己也没想到,就这么把心事说漏了嘴。
惊惶地看看她,不知她会作何反应,她果然也怔住了,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。
苏月并不愚钝,就比如他一再让人把她的话记录在册,如此良苦用心,她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。可是在掖庭的那些日子,回忆起来还是感觉憋闷得很,现在能够为梨园乐工能做些实事了,为什么又要被那个头衔困住手脚 -->>
50、第 50 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