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是公然偏爱她,否则怎么会把梨园送给她,接下来还得准备迎接言官们的口诛笔伐。
虽然不情不愿,但他还是放开了她,正色道:“你我君臣,确实要保留体面,下次万不能再这样了,请辜娘子自重。”
苏月无言以对,现在他就算说雪是黑色的,她也绝不会反驳了。
皇帝则是快乐的,他终于牵到了她的手,今天带她来郊社,可说是来对了。
后来照着事先的计划,将冯抱真找来,宣布了梨园人事的新调整,最后笑着又添了一句:“依冯卿之见,朕这样的安排出格吗?”
冯抱真是知道其中缘故的,上回那件事败露,吓得他半个月没睡好,已经作好了贬职的准备。不曾想陛下没有追究,其中大概不乏女郎的周全。如今陛下要她做梨园使,不就是让皇后来管梨园吗,只要看透了这一点,还有什么不认同的。
于是深深长揖下去,谨慎道:“陛下深谋远虑,是梨园子弟的福分。其实臣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,男子管理梨园多有不便,若是遇上那些重色的恶徒,那乐师们就万劫不复了。但女郎出任梨园使,早前没有先例,臣想着举荐官员一事,还是需要
有人率先提出的,臣回去就具本上奏,明日交陛下御览。”
皇帝的唇角浮起了浅笑,“冯卿有怜贫惜弱的心,也算为朕分忧了。如此这件事就议定了,明日召见尚书省官员,合议定能通过。朕办事,喜欢讲求个名正言顺,昭告过了百官,日后梨园使行使职权才能畅行无阻。”
冯抱真连连说是,“臣自会尽力协助辜娘子,匡正风气,令梨园蒸蒸日上。”
皇帝颔首,“那朕就放心了。”一面偏头看了苏月一眼,“往后若是遇上什么事,来不及找朕,就去求教冯大人。不可冒冒失失,擅作主张,知道吗?”
苏月说是,春风得意的笑脸,真是怎么看怎么舒称。
皇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,这件事办得可算一举两得,既能让她重新高兴起来,又能彻底留她在紫微城内。早前梨园是圈住她的囚笼,她每时每刻都想逃出去,人心留不住,一切都是枉然。如今把梨园交给了她,她要忙于经营,便再也
不会想着回家了。他的人生,他所拥有的一切,要让她慢慢地参与进来。虽然他不善于对女郎甜言蜜语,但时日久了,通过桩桩件件小事,她一定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。
可惜自认为的万无一失,后来却招来太后痛心疾首的仰天长叹。
太后说:“大郎,我的儿,为娘都已经把人送到你身边了,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儿,你怎么又把人放回梨园了?这天底下,真有你这么不开窍的男子吗?你那坐在牌位上的阿爹,都要被你气得活过来了!”
皇帝被母亲这样责怪,不免尴尬又心虚,“儿知道阿娘的心思,但这几日我见她总是闷闷不乐,一登台却又光芒万丈,我就知道她应当留在梨园,做出一番事业来。”
太后都快愁死了,“女郎总要嫁人的,你封她做贵妃,做皇后,让她站在你身边受人朝拜,她照样也能光芒万丈。难道只有去管理梨园,才能让她高兴吗?你们生两个孩子,让她天天有事可做,你再好好宠爱她,闲来带着她上各处走走逛逛,她
还能想去弹琵琶吗?”越说越头疼,揉着胸口说,“你看三郎,他整日闲着,他那王妃也跟着他吃了睡、睡了吃,两口子白胖得一模一样,满脸夫妻相。你可好,你治大国,她治小园,你们俩各忙各的,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,何时!”
皇帝受了训斥,毕恭毕敬地站着,但仍是抱定原先的主张,没有任何动摇。
“儿以为,她应当先做自己,再来做我的皇后。她年纪也不小了,就算掌管梨园,又能掌管多久呢。辜家全族正在迁往上都,等父母家人一到,必定会催促她成婚。到时候再让她寻个接班人,那时她整顿梨园的心事也了了,有几十年时光陪着
我,养育孩子,何必着急。
太后觉得他太想当然,“辜家那老头难缠,他就像只母鸡,张开双翅把儿女都护在羽翼底下,只要女儿说一句不想嫁人,你看他会不会逼她。你如今把人放出去容易,要想收回来可难,你非要让她去管梨园,那也行,恭喜你将来会有一位皇后,
另有一位梨园使,一个内城一个外城,倒也热闹。”
皇帝并不担心,笃定道:“我看准的人,绝不会让她飞出手掌心。”
太后无奈地望了他半晌,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心意,便道:“你要让她一展抱负,我不拦着你,但后嗣的大事得先解决。无论如何,从那九位娘子中挑选几位,封赏份,这就放进掖庭吧。
提起这个,皇帝神色肃穆起来,“我正要同阿娘说,好望山那几位女郎,还是做女官更合适。掖庭中不需要那些眼高于顶,无德不贤的嫔妃,她们自恃名门出身,处处排挤他人,权家前朝时期也曾败落,她们眼里只怕照样没有朕。还是分派到各
处当值的好,别白费力气调理她们了。”
俨然是与辜家娘子同仇敌忾了,辜娘子告个状,他便打算散尽后宫,这下可完了。
太后惶然,“一个不留?”
皇帝说是,“一个不留。原本还想让她们将来入长秋宫做长御,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。”< -->>
40、第 40 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