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月子里的病医不好,熬到二十八岁还是死了。
有那么凄惨的先例,阿爹便与阿娘说,别人家的女儿娶进门,自家能尽心善待,自己的女儿送到人家,好与不好都由人家说了算,心里终归不踏实。所以要找个离得近,讲理的读书人,退一万步,这读书人要是不上道,娘家出马还能揍他。倘
或嫁给了武将,她那几位哥哥不够人家一指头,仔细掂量过拳脚手段毫无胜算,所以权家派来的媒妈妈一登门,阿爹的脑袋就摇成了拨浪鼓。
现在他又来刺探消息,梨园刚上手,何谈儿女私情!
“不是说过么,我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,得问过阿爹阿娘。”她尽可能地拖延糊弄,“等什么时候我得了空,回姑苏一趟,看看阿爹阿娘怎么说,再回来告诉陛下。”
她满以为自己很高明,却不知道这个借口用不了几日了。辜家全族已经到了上都城外七十里,至多还有两日就进城了。
皇帝心里大笑三声,自觉胜利就在眼前,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。但眼下还得按捺,遂故作深沉地点点头,“说得也是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娘子是个守旧的人,和朕一样。”
苏月看向他,总觉得和风细雨的外表下,藏着深不可测的阴险狡诈。可她不敢往深了探究,也不敢追问,天晓得他会蹦出什么惊人的点子来。
反正今日被弹劾一事,也算圆满解决了。她受了御史台官员的挤兑,但罚俸并未真正实行,伤害并不大。
“那臣这就回梨园了。”苏月道,“我要回去重拟章程,彻底根治这个毛病。乐工虽苦,也要自爱,不能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言官拿住了把柄,以此贬低我们。”
皇帝也不相留,“去吧,朕等着看你整顿的结果。对了,你的那条巷道,朕让人加了半边顶棚,如此暑天晒不着,雨天淋不着,走起来越发顺畅,你想见朕时可以说走就走。”
苏月听了,百感交集。平心而论,皇帝陛下是真的尽心了,可是他的身份,却比当年的权家大郎更令辜家人畏惧啊。
帝王的恩宠能维持多久,很难说。彼此相识不过半年,兴头上花好稻好,心都能掏出来,过上几年扪心自问,又后悔自己瞎了眼。她明白一个道理,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,与其将来被丢在一旁,不如做陛下心头的朱砂痣吧。一面占尽便利,一
面自由自在,不比困守掖庭生孩子强多了。
祖传做生意的头脑,清醒且能明确分辨赚赔,苏月嘴里道着谢,预备退出乾阳殿。
皇帝含笑,“朕送你到门上。”
心里可说是高兴坏了,对过两日局势的惊天逆转充满期待。
苏月见他眉眼里都是舒称,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欢什么。他要送,不能拒绝,便跟在他身旁迈出了乾阳殿,在他黏?的目光下辞别,只想脱身。
“朕真是不忍与你分开。”他忽然说,“要不然你别住在梨园官舍了,朕每日派小轿过去抬你吧。”
苏月说:“陛下,君臣之间是不兴这样的。”
就知道她不会答应,这人一副铁石心肠。皇帝只得作罢,又问:“外面日头这么大,你不曾打伞吗?”
万里来传话,她料想出大事了,心慌意乱什么都顾不上,还打什么伞。便摇摇头,“我耐晒,扛得住,陛下不必担心。”
皇帝左右的人都极有眼色,话音落,淮州就送来了一把油纸伞,“娘子路上学吧,油纸底下垫了深绸,能挡雨也能遮阳,是陛下下令为您特制的。”
苏月讶然接过来,“陛下有心了。”
皇帝云淡风轻,“你在圆壁城办事,难免要外出,这个轻便易携带,可以伴你每个艳阳高照,和狂风暴雨的日子。”
苏月听了,把伞撑开,见柳青的伞面上画了一枝雨过梨花,地上还有打落的零星花瓣。更玄妙的是花枝上端有落款,标注着做成的时日,及一枚鲜亮的朱砂印章。仔细看,落印是“政通”二字,政通是当下的年号,她就明白了,这画作必定是皇
帝陛下的手笔,难怪他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,也不说破,等着她来夸赞。
“陛下还擅丹青?”她这回倒是实心实意佩服他的,惊叹他的笔触这样精细,能将梨花的柔美刻画得淋漓尽致。
皇帝谦虚地微笑,“朕文韬武略,虽然靠双拳打下江山,琴棋书画却也稍通。这画是朕为你一人所作,世上没有第二把了,你要珍惜知道么,别枉费了朕的心意。”
苏月连连说好,“我竟有些舍不得用它,这么大的日头,别把它晒坏了。”说着当真把伞合起来,紧紧搂进了怀里。
皇帝一看,心火燎原,四外冒热气。她这么做,会让他浮想联翩,自己的精神附着在了那把伞上,她搂的哪是伞,分明是他啊!
细密的汗渗出鬓角,忽然觉得好热,这七月的天气果真不可小觑。
忙乱中拉出手绢来擦拭,云绫在眼前飘来荡去,眼尖的苏月一下就认出来,这不是自己丢了的那块吗?
先前一直想不起来丢在哪里了,现在一见才记起来,那回他病了,自己去徽猷殿照应,怕撤开热手巾后伤处受凉,她把自己的手绢盖在他胸口上了。后来不翼而飞,她也忘了,到这会儿才知道被他藏了起来,要不是今日他露馅,怕是一辈子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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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9、第 49 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