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前朝的降将,我知道他的喜好,我会取悦人,只要我好生服侍他,他高兴了,你就安全了。’
他说这些的时候,颜在泪如雨下,捂住脸哭道:“别说了,青崖......”
他转过头,看了她一眼,“颜在,我像块破布,早就千疮百孔了,多一两处脏污,算不了什么。所以你千万不要觉得难过,也不要觉得自己亏欠了我,我什么都不求,只求你不要刻意疏远我,我就很高兴了。不过我知道,新朝的乐工都是良家
子,和我们这些前朝的贱籍不一样,我想接近你,都唯恐玷污了你,你与我保持距离,也是应当的。”
这番话说完,他像耗尽了力气,挣扎着站起身道:“我该回去了,来了半日,喋喋不休半日,你一定听累了。梨园近来变革,想必忙得很,你也快些回去吧。”
可待要转身,颜在却拉住了他的手,含泪道:“青崖,我没有看不起你,只会因你救了我,而心存感激。可我从来没有欠人这么多,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。我怕你感受不到我的心意,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好,怕不小心慢待了你,越担心越害怕,
所以不敢见你。"
青崖闻言,唇角清浅地抿出一点笑意,低头看她牵住自己的那只手,迟疑道:“阿姐,我脏得很,你不要碰我。”
此话一出,颜在哭得更大声了,“我从不觉得你脏,你不要这样说自己。你只是命运多舛,那又不是你的错,你小小年纪,不该活得自暴自弃,忘了以前的事,从今往后重新开始吧。”
青崖看她满脸是泪,叹息着替她擦了擦,“好了,别哭了,我知道脚下的路该怎么走。只不过有时厌倦了,想找个人说说真心话......我没有朋友,只能想到你。若是你觉得我过于粘缠了,就告诉我,不要委屈自己。还有,我不小了,我经历的
事,比别人一辈子经历的都多,你可不要小看我。”
颜在方才止住哭,难堪地掖泪,“我哪里小看你了......那你还回梨园吗?若是想回,我去同苏月说,让她帮帮你。”
青崖却摇了摇头,“我仔细思量了你的话,你说得很对,在乐府固然孤单,却能挣出个前程来。这机会是辜娘子替我谋来的,我不能不知长进,让她失望。我在乐府,会一步一步往上爬,你们把梨园经营得那么好,乐府也不能落于人后。”
颜在终于舒展开了眉,勉强笑道:“有你这句话,我就放心了。青崖,你是声乐奇才,说不定将来能够青史留名。”
青崖道:“我不指望青史留名,只要你永远记得我就好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,眼里还带着淡淡的忧伤,就那么垂眼看着她,星辉都被遮盖了。颜在才猛然发现,他原来长得那么高,只是太清瘦,总有单薄之感。
他说要回去了,“今日正好出门办事,经过德猷门的时候,忽然想来看看你。现在人见过了,心也落回去了,该回乐府复命了。”
颜在说好,送他到门前,复又叮嘱他:“你要多吃一些,一顿两碗饭,不能饿着自己。”
他仰唇笑起来,露出尖尖的小虎牙,“我会好生照顾自己的,你放心。”但迈出门槛,心下又有些不舍,踟蹰着回身问,“你还会应邀去各个府邸献演吗?你会遇上很多人,你会不会喜欢上谁,再也想不起我了?“
颜在觉得他有时候很好笑,一再说自己不小了,可时不时的孩子气,仍旧让人哭笑不得。
“将来会怎么样,我也不知道,但这个问题,我现在就能答复你,无论到什么时候,我都不会忘记你。”
青崖听了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,嘴里喃喃应着好,倒退着步子,往院门上去了。
颜在送别他后回到宜春院,大家仍在加紧排演新曲目,她便重抱起了月琴。等到排演结束,各自散了,她才与苏月坐在一起,说起了会见青崖的经过。
“我总觉得他有些怪,性情忽冷忽热,让我无从下手。”
苏月说:“这还不明白吗,他心里喜欢你,又怕你看不起他,不敢说出口而已。”
颜在很惊讶,“有这样的事?怎么会呢…….……”
苏月看着廊外流云飞卷,“哎呀,好像要下雨了......”对于好友的迟钝,她实在是五体投地,“若非喜欢你,怎么会舍出性命保护你?自己吃了大亏,又不求你回报,还怕你见了他不自在,一个人躲到乐府去了,可不是用心良苦吗。’
颜在听了,两眼发直,“可我素来拿他当阿弟看待啊......”
这就是有没有缘分的问题了,细说起来两个人差了三岁,女郎总希望找一个比自己大些,成熟稳重可堪依靠的男子。年纪比自己小的,虽说蛮有意思,但过起日子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。
当然,她所谓的比自己大的男子里,不包括权家大郎。因为不管他在朝堂上如何呼风唤雨,私下相处时,成熟稳重这个词从来和他不沾边。看见他,她大多时候觉得太阳穴发紧,五内俱焚。
不过自己虽然没有太多经验,但还是要劝颜在一句,“若你没这个心思,还是设法让他知道吧,但要小心一些,别太伤他的心。”
嘴里刚说完,外面响起了雷声,闷鼓一样的震动,贴着地面滚滚而过,眨眼大雨就倾盆而下了。< -->>
44、第 44 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