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个心软的孩子,要是换作不懂事的,脱口一定会哭喊,阿爹终于来接我了。可她却不是这么说,只说阿爹来看我了,因为知道要把人弄出梨园不容易,她虽想出去,却也担心阿爹为难。
时隔半年多,再看见离家多时的孩子,辜祈年打心底里泛起一阵酸楚,远远向女儿伸出了手。
苏月跑过来,跪在父亲面前, 紧紧抱住了他的腿, 哭道:“女儿在上都这些日子,每日都想念爹娘,想念阿兄和阿妹。”
辜祈年连连点头,“知道......都知道。家里人也时刻惦念你,尤其你阿娘,你走后病了一场,险些丢掉半条命。好在天气暖和,渐渐好起来了,原本她要跟着一道来的,被我劝住了,实在怕长途跋涉,她的身子受不住。”边说边把女儿掺起来,老父亲
也红了眼眶,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,勉强笑道,“瞧着又长高了些,比离家的时候更稳重了。”
苏月说是,“女儿在外学了些为人处事的道理,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候任性,实在觉得惭愧。”说罢搀扶父亲在圈椅里坐下,抹了眼泪问,“阿爹,我娘的病气都散了吧?怪我,这一走害她又病一场,她原本身子就不好,如今又要操心我………………”
她说着,声线扭曲,还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强忍的样子,看得辜祈年心疼不已。
“这事又不能怨你,不是你自己想离家的,都是形势所迫。你放心,你娘已经痊愈了,在家等着你的消息呢。家里一切都好,家人平安,铺子也重新开起来了,没有什么不足。”他说着,不舍地伸手抚了抚孩子的脸颊,“唯一牵挂的就是你,怕你
在梨园受委屈,怕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折辱你。”
前朝时期说起梨园,在百姓心里诚如教坊一样,进去的女郎都清白不了。苏月怕父亲担心,忙道:“应邀去官员府邸,难免会遇见些无赖的人,但几次都化险为夷了,我有贵人相助,没出什么纰漏。如今朝中有明令了,不许逼迫乐工陪酒卖笑,
阿爹放心,我好好的,不会受什么委屈的。”
“就算如此,这地方也不能待下去,正经良家的女郎,何必抛头露面供人消遣。”祈年压声道,“阿爹这回入京,把襄阳郡的铺子盘出去了,多预备些钱财,回头好行事。”
苏月到这时才敢正视这个问题,渴求地问:“使了银钱,真能出去吗?”
辜祈年道:“有钱能使鬼推磨,虽说三年战乱,上都以前的故交都找不见踪迹了,但我心里知道该往哪里使劲,用银子开路总没错。不过得费些手脚,你要沉住气,别着急。”
苏月忽然想起了白溪石,便问父亲:“阿爹知道太常寺少卿吗?您有没有托过人,搭上少卿这条路?”
辜祈年说没有,“我前日刚入上都,把与梨园有关的衙门都寻访了一遍,知道有这个人,但还未摸着门道攀交他。你说的少卿,能不能帮上忙?若能,我便去拜访他。”
这下子问明白了,果然白溪石先前是诓她的,苏月遂把前后经过告诉了父亲,斟酌道:“他既然说出了口,当真找上门,说不定能逼得他骑虎难下。咱们在上都没有亲故,就算想使银钱也不知该往哪里送,莫如找他试试,死马当活马医,万一能
成,不也是意外之喜吗。”
辜祈年沉吟片刻,点了点头,“且去试试,成不成的看运气吧。”“话说到这里,才想起来打探最要紧的那件事,“你在陛下面前献演过么?他可曾留意过你?”
苏月讪讪道:“常现眼,现眼了不知多少回,陛下已经认得我了。”
辜祈年如临大敌,“君子不念旧恶,他既然做了皇帝,总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小女郎吧?”
苏月当然也知道君子不念旧恶,但他是不是君子,这事就难说了。
“反正敲打过我好几回,要是往后能不见他,那我就谢天谢地了。”
辜祈年摇头叹息,“看来当初婉拒了他家的求婚,这事办得对。我们与权家不是一路人,无论如何攀不成亲戚。”顿了顿又问,“苏意好不好?她与你在一处吗?”
说起苏意,她的脸色就黯淡,“这位阿妹坑害我好几回,她被人轻薄,情急之下就拿我顶缸,引那个色鬼专点我的卯,气得我恨不能打死她。”
辜祈年是绝对终爱女儿的,一听这话火冒三丈,“没血性的东西,同她那对贼父母一样。我原本还惦念着她,想好了把你们俩一块儿救出去的,没想到她竟是个白眼狼。既然如此就别管她的死活了,让她阿爹自己来救她。你那三叔也是个神人,
知道我要来上都,不说送些钱门道,连面都没露,只打发家仆给我传话,说一定把苏意带回去......他只当苏意是走亲戚,能捎带着接回家的。”
所以苏意养得这样一副性情不是意外,全是父母没有教导好。不过父女团聚,不愿意去提那些败兴的人和事,复又坐在一起说了会儿家常,辜祈年就急着要去办正事了。
“别急,耐住性子,等阿爹的好消息。”他又安抚了女儿两句,便从白云亲舍退了出来。
站在宫门外举目四顾,家人抱着马鞭上前询问:“主君,咱们接下来上哪儿去?”
辜祈年道:“打听太常寺白少卿家住哪个里坊,车上预备厚礼,送不 -->>
28、第 28 章